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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琏身为贾赦之子,眼看着明明是父亲承继的祖父官职,却住在隔断出去的园子里,倒让叔叔一家子住在了荣国府里的正房荣禧堂内,心上自然不大服气。这回看着王熙凤说了王夫人托了王熙凤管家,且王熙凤答应了,哪计较得到王熙凤没同他商议,只怕王熙凤没历练过,不能办事,就道:“即是这样也罢了。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家事多,你又年轻没经过事,你可能么?”王熙凤听了这话就是一笑,她如何能说自己都管了十多年的家了,早把荣国府上下烂熟于心,从前就有许多想得不周到的地方,这回子再做,倒好趁势就把从前的错处都改了,总不能再要自己往里填补。
贾琏看着王熙凤笑了,就道:“莫非你心里有成算吗?”王熙凤把贾琏看一眼,转头向平儿等人道:“你带着她们到门前收拾收拾,过得两日那些媳妇婆子们就要来我这里回话了,别乱糟糟的叫人笑话。”平儿就知道这是王熙凤有私房话同贾琏说,不好叫人听见的,答应了一声,就引着房里大小丫鬟们退到了屋外,指挥了她们清扫地面,擦拭窗棂,自己就在门前站了,防备着有人忽然来找贾琏同王熙凤。
王熙凤看着人都出去了,这才同贾琏道:“我来我们家这一年多,虽不大管事,可冷眼里看下来,我们府里总有几件弊端:头一件,是底下那些管事,婆子,媳妇们,都是捡着有便宜的就上,吃苦受累的就推给旁人,凡事苦乐不均,如何就能服众?二件就是从头一件上起的,即事无专任,自然能临期推诿,便是要找个罪魁也不易,朝廷都有个法不责众,我们家还能一块儿罚进去不成?因着前两件弊端,就生出了第三个弊端来,那便是需用过费,滥支冒领,买办们又从中取利,这滥支冒领或是需用过费,都不是大数目,只耐不住事多,累积起来,就是笔不小的数目。二爷,我从前说的话,二爷可还记得。”
贾琏从来以为王熙凤不过略有些见识,今儿王熙凤这一番见解侃侃说来,把惊得哑口无言,听着王熙凤这话,就道:“什么话?”王熙凤叹息道:“我当日请二爷在外头买田庄时,同二爷讲过,我们家如今外头看着是安富尊荣的,可总不能同先祖在时比了,那日用排场,却又不能将就省俭。可说是外面的架子虽没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若是不尽早谋划,只怕日后就有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时候。”贾琏就道:“你这从前向我提过之后,我倒也有过思虑,只是我父亲不管家事,这里又是叔叔婶娘做主,我是个做侄儿的,也不好为了这些事就去烦老祖宗同叔叔,倒叫人说我不安分。”
王熙凤就奉承贾琏一句,只道:“二爷果然顾虑周全。我方才说了三件弊端,还有最后一桩,那就是家人豪纵,有脸者不能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更别说那些服侍过老主子的,更不能听教训。这回子太太即委了我,少不得我要做些事来,一来叫人看看太太没委错人,我自己脸上也光辉;再有,二爷难道不想着日后吗?”
贾琏听了王熙凤这句日后,心上一跳,就把眼牢牢看着王熙凤,道:“什么日后?”王熙凤心上也是有些惦惦,只不知贾琏听了那些话后,会把自己看做心机叵测之人,还是真能同自己志同道合。且话已出了口,要收回也不能了,又赌贾琏身为一等将军贾赦之嫡子,不能心平气和地看着原该着自己父子住的荣国府叫贾政一家子长长久久地住下去,所以定了定心,续道:“二爷莫忘了,我们老爷才是祖父的嫡长子,难不成日后把个烂摊子交在老爷同太太手上吗?”
贾琏起先还有些担心,想着王熙凤到底同王夫人是亲姑侄,未免有回护之心,这回听她说了这句出来,就把个心落在了实处。暗想:我也是糊涂,便是姑侄又如何,她即嫁了我,便是我的妻子,算是我们家的人了,终身都靠我。若她是个聪敏的,自然再不能以娘家为重。如今看来,也算她见识明白。
想毕了,就向着王熙凤笑道:“好奶奶,难得你真心向着我。你即有这样的盘算,又待如何?”王熙凤就道:“我才接着手,又能如何?总要做些事来,只叫老祖宗和太太信我,把事都交在了我的手上,才好从长计较。所以,二爷,日后我们夫妇总要一条心才是。”说了就伸出只手来,就在贾琏的手上盖了,把双凤眼牢牢看住自己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要收服贾琏,光靠感情是靠不住的,只有两个人结成利益共同体,这样才不至于再次被抛弃。原来的阿凤,错在把自己看太高,又太信得过王夫人这个佛口蛇心的姑母,忘了,她应该是贾琏的妻子,而不是王夫人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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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到底是大家子公子哥儿出身,虽无意仕途,也不是不图上进的,世途上清楚明白,如何不知自己父子才是荣国府的正经主子?可如今父亲这真主子移居别园,自己倒成了住在叔叔家的,碍着贾母在,不能言说,深心里怎么能服气。**这回看着妻子王熙凤同他一条心,先把话吐了口,如何不喜欢。起先他喜爱王熙凤,不过是图她年轻美貌,又伶俐温存,到了这时,才真算是把王熙凤刮目相看,有了些真心。就反握着王熙凤的手道:“我从前只当你同太太是嫡亲姑侄,难免有情,我也不好强你,如今看来,你倒是个明白人。你即一心向着我,我必也不能辜负你。从今而后,我们夫妇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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