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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丝也是跟了王夫人好些年的,如何不知道王夫人的心意,答应了一声,一路出来就到了贾琏同王熙凤的住处。才绕过影壁,就见一个女子发髻梳得高高的,描摹得长眉入鬓,面皮白净上微微有几粒麻子,二十来岁年纪,身量儿娇小,身上穿着秋香色四季团花喜相逢对襟衫儿,下系着鸭卵青的裙子,正在房前同王熙凤的陪嫁丫鬟平儿说话。平儿眼尖,先看的燕丝,因王夫人几次笼络她,平儿心里有些忐忑,怕这回又是来寻自己要问小姐的事的,就过来笑道:“燕丝姐姐怎么过来了,是太太有事找我们奶奶吗?”
燕丝倒是没先搭理平儿,把那女子仔细看了几眼,想了想才笑道:“原来是绿云啊,这一装扮,还真是个美人儿,一下竟是没认出。”傅绿云从前也是贾府里头的家生子,同王夫人跟前的碧草,燕丝正是一批儿长大的,贾府的规矩,公子成年前,总要搁两个房里人在跟前,因着傅绿云生得有颜色,倒是挑了上去,只是论着名分却还是丫头,不过有些体面罢了。只是傅绿云的心大,自以为以后总有个姨娘当当,也算得半个主子了,不免对从前的姐妹们疏远了。她们二人从小儿一处长大的,哪里就会认不出,不过是燕丝瞧不上傅绿云,故意说话酸她罢了。
傅绿云听了燕丝这几句,如何不明白意思,脸上就有些笑不出,扯了嘴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燕丝姐姐。燕丝姐姐在太太跟前当着体面差事,自然眼里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了。”燕丝就道:“绿云姐姐这话可不对,你日后怕是要做姨娘的,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哪里好和你比。”
平儿听着傅绿云同燕丝声口不对,眼看就要破口,忙过来向着傅绿云道:“傅姑娘,你不是要回屋吗?”说了就拉着燕丝走。燕丝是王夫人差了来请王熙凤的,见平儿打岔,也就顺水推舟丢开了手去,笑道:“二奶奶在屋吗?”平儿就把嘴往屋里一努,笑道:“在呢,不知道二奶奶怎么想的,像是家里没针线上的人一样,说是要给老祖宗,太太,二太太做鞋子呢,这回子正看着顺儿她们描花样呢,”
却说贾政同王夫人闹到连贾母都惊动了的的地步,王熙凤就住在荣禧堂左近,又怎么能不知道,且期间经过王熙凤早使丰儿悄悄打听明白了。王熙凤得了连贾母为着贾政训王夫人母子动了大气的消息,便有意要讨贾母喜欢,叫人翻了花样子出来,要做绣鞋与贾母。又想着在荣国府,王夫人也只得自己一个“自家人”了,受了这番“委屈”,只怕要来找自己过去说话的,为着不显得是特特只讨好贾母一个的,又为着体现她的“孝心”,好叫王夫人不疑心自己,王熙凤索性连着邢夫人同王夫人两个的鞋样子,一样吩咐顺儿仔细描了来。
王熙凤在里头正看着顺儿描松鹤延年图,果然听得房外有说话声,听声气,渀佛就是王夫人房里的丫鬟,就把窗棂推开了些,从窗口瞧了出去,果然便是燕丝。王熙凤嘴角就笑了笑,吩咐了顺儿等继续描花样子,自己走了出来,就在房门前立定了,正对上平儿引着燕丝进来,王熙凤做个惊异的神色,笑道:“燕丝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快里头请。”
燕丝一见王熙凤出来,忙过来就要行礼,叫王熙凤一把扶住了,道:“姐姐在太太跟前服侍的,我怎么好受你的头呢。”燕丝就叹息道:“二奶奶说这话,做婢子的当不起。二奶奶。我是瞒着我们太太来的。二奶奶既然同我们太太是亲姑侄,我顾不得什么了。今儿不知道我们老爷哪里听来的话,说我们宝二爷胡闹,老爷生气得不行,同我们太太厮闹了回。可怜我们太太为着这个家操碎了多少心,还得了一身不是,老爷走后,可是哭了好一会,这会子头疼得厉害。二奶奶就看着同我们太太姑侄一场,走去劝劝我们太太罢。”
王熙凤几乎就笑了,真是会说话的丫头,把个王夫人说得好生可怜,若不是知道王夫人的秉性,只怕又要叫她们主仆哄了去。必然是王夫人深恨赵姨娘,自己又顾惜名声,不肯自己出头,就要摆弄自己做个呆子,蘀她出这个头去,这样既能出了气,又能有好名声,所以遣了燕丝来找自己过去,还要燕丝装个自作主张的样子,真真好计算。王熙凤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个不知情的样儿,向着王夫人遣来的燕丝道:“你去回太太一声,就说我知道了,等我把这里的事吩咐了,立时就去看太太。”
燕丝听着王熙凤这样说,也没旁的好说,只好答应了,转身出来见王夫人复命。王夫人已卸了装扮,除了外头的大衣裳,脸上带些憔悴之色就靠在榻上,见燕丝一个来了,就道:“你们二奶奶做什么呢?”燕丝回道:“二奶奶正吩咐人描鞋样子,听着平儿说,是要给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做鞋子。”
王夫人不免疑心起来:“怎么这样凑巧,我这里才有事,她那儿居然就想出做鞋子这一出来。莫不是演戏与我瞧的?”王夫人即有了这个疑心,不免要问燕丝平儿是什么时候说的,若是在燕丝说过她头疼之后,那便是她那个侄女王熙凤另有盘算了。燕丝虽跟着王夫人是齐心的,倒不是瞎说八道的,且王熙凤素来待着她们也算厚道,燕丝就把实情回了。王夫人听得这是燕丝还没开口呢,平儿自己先说的,倒是把疑心去了,只是额角倒是真的有些痛了。
她这里才问过燕丝,王熙凤也到了,进门第一句便是:“太太,我听着燕丝说你头疼,如今疼得还受得住吗?可吃了药没有?要是吃了药还不好,要请太医的施施针才好。”说话间,人也到了王夫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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