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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媳妇听了平儿的话,就把瑞香同百合两个在厨房里闹腾的那一场回了,只不敢说自己起先还看着笑话。说完了就道:“平儿姐姐,你是没看见,厨房里都乱得不成样儿了,碗碟菜蔬都糟蹋了许多,这还罢了,她们这样闹,可是伤着两个姨娘间的情分呢。”
平儿还未及开口,王熙凤里头听得明白,她是两世为人,同府里那些媳妇婆子们交了十来的手,早知道这些媳妇婆子们“眼里没人、心术利害”,自己要是略差一点儿的,早叫那些“奶奶们”治倒了。饶这么着,得一点空儿,还要难上自己一难,好几次险些就落了她们声口去。众人都说自己利害,见着自己就警惕,却不知道,自己心里也就不算不怕她们的。
这回王熙凤见厨房里的管事媳妇这样来回话,知道必是那两个丫头碰坏的东西多了,她们不舍得自己描赔,就来出首。那些什么带累两个姨娘伤情分的话,不过是把话说得利害些,好叫自己动怒。若是论着规矩,瑞香同百合这两个丫头原也是可恶,就该打上一顿,罚上几个月月例,以示警戒,也叫后人警惕。只是厨房里这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瑞香百合两个,从前都曾见过的,瑞香小呢,不过十三四岁,百合略大些也没满十六,两个小女孩子,厨房里那些媳妇,都是使惯力气的,怎么就拉不开?想是那些媳妇起先看着两个小丫头打闹,当个笑话儿解闷,到后来看得砸坏东西了,这才拦阻,这回又来告状。这样的奸猾的人,自己若是不处置了岂不是叫人看得轻了。从前说着自己年轻不懂事,原是搪塞之词,可若是叫这些人当了真,没了惧怕,日后必然生事,到时不舀出雷霆手段来,再弹压不住,倒是又背了恶名。
王熙凤想了想,看着自己陪来的几个丫头,平儿是个能干的,只是爱做个善人,虽叫自己敲打过,究竟本性在那里;丰儿是个钝钝的,裕儿心大,倒是顺儿,性子有些燥,不大能忍委屈的,口上也来得,就有了计较,就向着顺儿道:“你先去把你平儿姐姐叫进来,我只有话同她说,再去把两个姨娘处瑞香,百合两个叫了来。”顺儿答应一声,走了出去,把王熙凤的话就同平儿说了,自己走出来,先在周姨娘房里叫了丁香,只叫她自去王熙凤房前,又走来赵姨娘房前时,正见赵姨娘把眉毛剔起来,挽了大袖子,嘴上正把周姨娘骂着,一旁瑞香那个不安分的小蹄子还一边儿在助兴,也有了几分怒气,就冷笑几声道:“赵姨娘好威风,这挽袖子,掳胳膊的,可是要去做什么呢?”看着丁香问她来做什么,就道:“不干你的事,是厨房里的常妈在奶奶那里告了状,奶奶叫我传瑞香过去。”
赵姨娘看着是王熙凤跟前的顺儿,虽知道王熙凤正代着王夫人管家呢,可她如今连着王夫人也不大在眼里,又欺着王熙凤年纪小,从前又和气,自然不把她跟前的丫头放在眼里,就走出来几步,把个脚往回廊的栏杆上一蹬,道:“姑娘来得好!我正要问问你们二奶奶去呢,我们环儿是不是府里主子,是不是老爷的儿子,如何他要吃碗鸡蛋羹都要瞧人颜色呢?还连我的丫头都打了,这还罢了!如今欺负人的反把受欺负的告了,我倒要请问你这能干人一句,这家里还有王法没有!”
顺儿听了这几句,就冷笑道:“姨娘这话我听不明白。环哥儿自然是主子,谁敢给他脸色瞧,姨娘只管回我们奶奶去,我们奶奶是个明白人,自然还姨娘个公道,如何自己就打了起来,这是哪家的规矩,我竟不懂,还请姨娘教我。”赵姨娘听着顺儿顶撞她,她如何胆气壮,虽不敢像对着丁香瑞香那般伸手就打,也是问到顺儿脸上去,把唾沫星子喷了顺儿一脸:“你倒有脸问我!我还要问你们主仆呢!你们奶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老太太,太太抬举着管家,老太太,太太,宝玉的事,她哪一件不周到的?怎么到环儿这儿就得我去说话,她才能晓得环儿委屈,莫非看着环儿是庶出,所以就欺负他!”
顺儿虽是丫鬟,她家姑娘王熙凤不可说不厉害,也不曾像赵姨娘这样问到她脸上去,不由就把脸红了,冷笑道:“姨娘这话可敢在老太太面前再说一回吗?告诉老太太,我们奶奶委屈环哥儿了,叫老太太薅了奶奶管事的权柄,交个姨娘信得过的人手上,或是,姨娘自己劳动下?”赵姨娘叫顺儿这几句顶得脸上通红,心上又气又怕,气着顺儿说话刻毒,又怕叫贾母听见了,发作起来,连贾政都护不住她,倒是不敢再强,又不肯就此收了气势,就把话锋转了,道:“你休要胡乱攀扯人,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物不平则鸣,我只是要问你们奶奶讨个公道!”
顺儿看着赵姨娘收了气焰,也不豫穷追猛打,就道:“姨娘早说这话就完了何苦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奶奶叫我来把瑞香叫了去,正是要同周姨娘房里的百合,并厨房里的常妈,三人对面就把话说明白了,要是百合同常妈真委屈了环哥儿,我们奶奶定然还姨娘一个公道。”
瑞香这里心虚,知道论着今儿的事,她倒是有七分不是,在二奶奶那里说开了,决计讨不了好去,就把赵姨娘袖子一扯道:“姨娘,那个百合好口才,我如何说得过她去。且那个常妈帮着她,我这样过去了,岂不是白叫她们联起手来害了。”顺儿听了这几句,连着常妈的话一想,自然是明白这瑞香是心虚了,就道:“你要不肯去,我也不能强你,只当着你自己认了。”说了就把赵姨娘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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