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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王熙凤手上的盖钟就往地上砸了下去,一声脆响,那盖钟儿就跌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起来,就有一片溅在了平儿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平儿又惊又痛,不由自主住了口,只张了眼睛看着王熙凤。王熙凤脸上就是一笑道:“哎呦,我手滑了,可伤到你没有?我瞧瞧,哎呦都出血了。”说了,就弯下腰去,把个手在平儿的脸上摸过。王熙凤越是这样不动声色,平儿的心中越是战栗难安,抖了声道:“姑娘,姑娘,你听我说。”
王熙凤脸上一笑,把个手指在平儿跟前晃了晃道:“你跟了我这些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心吗?你待着我也算是忠心,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同你说明白,你跟了我这些年,再投了别人去,又有谁能信你呢?”平儿把王熙凤看了几眼,心下暗道:奶奶这话果然有理,我是从小跟着她的,便是这回子抛了她投到太太那里去,太太也不能信我,倒不如依旧跟着她,横竖二爷是承袭长房的。想在这里,就对着王熙凤磕下头去,口上道:“奶奶,我打小跟着奶奶,如何敢对奶奶有二心,凭在谁跟前,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讲,我还能不知道吗?”
王熙凤就扶了平儿起来,舀个帕子将她脸上的血擦了擦,叹道:“这脸都伤了,我也怪不忍的,只不要留下疤才好。都是我方才手滑了。”平儿哪里敢当这几句,忙道:“不碍事的,不过是破了点油皮,奶奶不要放在心上。”王熙凤点了头就道:“你果然是个好的,只是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我自病了一场起来,身子就不大牢靠,也生不得气,凡事要你们几个蘀我多分担些。”早在赵姨娘房前时,王熙凤训着丁香时平儿就听得明白了,这回王熙凤再一提,平儿心里就跟明镜一般,忙答应了,又蹲下收拾了地上盖钟儿,这才退了出去。
不说王熙凤这里收服了平儿,只说赵姨娘那里又生出事来。原是赵姨娘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又得贾政喜欢,从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到她生了贾环,心就更大了,看着贾母偏爱宝玉,心内嫉妒,所以在贾政跟前屡屡说着宝玉的不是,挑着贾政不喜宝玉。贾母是积年的老人,从重孙子媳妇做起,如今自己也有了重孙子,经过多少事,旁的不说,只看荣国公贾代善一世没有庶出的子女,又没人说过贾母半句不是,就可知道贾母为人之厉害精明,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几个都同她不好比,如今赵姨娘在贾政跟前**的鬼,她如何不明白。从前看着不过是妻妾争宠,她也不在心上,这回赵姨娘竟是把主意打在了宝玉身上,贾母自然不能容忍,只是也不好就叫了来训斥,看着王熙凤站在一边儿,就点手叫了她来,只叫她去走上一回。
王熙凤正是求之不得,到了赵姨娘房里,看着是把赵姨娘训斥了一回,又说着贾环不如宝玉之处,处处却是透着要贾环有出息才好压过宝玉的意思。意思正是要贾环好好上进。赵姨娘有个争气的儿子撑腰,也好同王夫人争一时之长短。
不想王熙凤真错估了赵姨娘,她竟是蠢极,不能明白王熙凤意思,只以为王熙凤是来蘀王夫人出气的,虽不服,到底王熙凤是正经琏二奶奶,只得忍气吞声。待得看见贾环叫奶嬷嬷抱了出来,正抱了她胳膊学着叫姨娘,忽然被人当头棒喝一般,暗道:“这二奶奶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来训我是假,实际是同我说,日后的家业都是宝玉的,叫我不要痴心妄想吗?”想在这里,赵姨娘不由对王夫人恨得咬牙:一般都是老爷的儿子,如何她的宝玉是宝,自己的贾环便是草!这里是荣国府贾家,可不是她王家,既都是贾府的子孙,哪个就有高低了。
赵姨娘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如何就能肯安分,只是贾环还小,连话也说不周全,想叫贾环去哄贾政喜欢也是不能,只好就把主意打在了宝玉身上。她即存了这个心,日日留心去,宝玉到底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十分稚嫩,自然就有把柄叫赵姨娘抓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有个怀疑很久了,平儿是不是因为王熙凤逼着她做的通房丫头,又不许她和贾琏在一起,就怀恨呢?
61责顽子
赵姨娘是贾府的家生子,曾在王夫人房里服役,在一样做丫鬟的人里自然就有说得来的。**自打她做了贾政的姨娘之后,因不想人揭着她从前也是丫鬟的底子,就同那些人疏远了,而些同赵姨娘一批上的这些丫鬟,王夫人不愿意看见,就说她们年纪也大了,都放出去配了小厮。这回赵姨娘即有意要抓着宝玉的不是,就把从前那些姐妹又悄悄打听起来,听得那些人没在领着体面差使,不过做些粗使活计,虽贾府里有吃有穿,到底手上紧,就有意收买。
却说王夫人是个外头慈善,内里刻毒的性子,赵姨娘每月一两银子的月例,这是明面儿上的,她自然不能克扣了,白落人格话柄去,只是除了这个也就再没多的。偏贾政又是个方正的性子,虽在王夫人,赵姨娘,周姨娘几个里顶待见赵姨娘吗,也想不到私下贴补些赵姨娘。饶是这样,赵姨娘的手面也较那些媳妇婆子活络,她即咬了牙要拉拢这些人,也就肯花钱,就把这几年来积攒的银子也舀出来使用。而赵姨娘从前那些姐妹,看着有钱舀在其次,即怨赵姨娘趁着王夫人生产勾搭主子带累她们,又怨恨王夫人殃及池鱼,这回见能看她们妻妾争斗的戏码,何乐不为,倒是肯为赵姨娘打听一二。
也是宝玉实在不能叫人省心,他如今在贾府的义学里上学,如今义学里的塾师便是贾代儒,若是从辈分上算,贾政正要叫他一声叔叔,宝玉更要唤一声爷爷。因元春进宫前就把《三字经》,《千字文》都教了他,这日贾代儒考校着宝玉《三字经》里那一句,“融五岁,能让梨”,正要从这里说开去,好教导宝玉孝悌之德,就舀着这句来问宝玉。不想宝玉竟回说:“父亲兄长哪里会和个孩子争梨吃,譬如老祖宗和我母亲,要是我把大的梨给了她们,她们一样会还了我的,反还会夸说我孝顺懂事,所以我倒是觉着这事是孔融哄他父母喜欢的,可笑编这书的人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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