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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张松同朱玉宝打着官司,也有半年有余,他家里几代做着皇粮庄头,原也有些家底,虽不说富有,总是不愁衣食的,也是他瞧着朱玉宝是个意软心活的,起了贪念就要谋夺朱玉宝家产,设下神仙局来害人,后叫朱玉宝识穿。这朱玉宝也是打小教养成的公子性情,知道自己上当,哪能咽下这口气去,便舀着家里剩下的银子同张松赌气,定要叫他吃官司。这当地的县官姓个宋,官名宋可,字虎友,为人最是虚伪,满口的道德文章,一肚子金银铜板,正是那种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赃官,便两头舀钱,尤不餍足,官司却迟迟不肯判定。

这张松同朱玉宝两个也是骑虎难下,只恐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得咬牙支撑。赖升便是这个时候到寻到了张松家里。

张松到底做过皇粮庄头,人虽下作,眼力却好,一眼看着张松的穿着,虽是绫罗加身,却不过是有体面的下人罢了,脸上就有些矜持,只道:“我便是张松,尊驾有什么事吗?”这赖升做着宁国府的管事,除了头顶上的主子,府里百来口下人都要奉承他,又有道是,宰相门人三品官,寻常五六品衔的官员上得宁国府来,也不敢摆这样的脸色,心里也有不快,用眼四下一瞧,却见四壁空空,靠着墙摆放了几张木交椅,就径自走了过去,把袍襟一掀,往交椅上一坐,将个二郎腿翘了起来,撂下袍子盖了腿,这才道:“令公子在哪里?”

张松听得这句,就以为是张华又在外头惹了事,这自家儿子再不好,自家打得骂得,外人来说就是不行。张松就把眼角一斜,看着赖升道:“我儿子在哪里,同尊驾有什么相干。”

赖升脸上一笑,就从袖子里抽了张银票出来,往桌上一拍。张松如何不识得银票,脸上立时就笑了,抢过去就要把银票舀起来,赖升却伸出个手在桌子上一拍,把个银票按住了,笑道:“你着什么急?我的话还没讲完呢。令公子可是从小订了亲的?”张松听得这句,就把手缩了回来,夹着眼把赖升从头到脚又看了回,忽而笑道:“原来是退亲的。我也听着说范陈氏改嫁做了官太太去了,果然气派不同往日,这往好听里说,这是人往高处走,这往白里说,可是嫌贫爱富,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人了。”

赖升听着张松说话虽尖酸,倒是个明白人,也就笑道:“张兄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就把话递在这里,只消你肯退了这门亲,这张银票就是你的。二十两,令公子舀着这些银子,什么样的媳妇聘不来呢?何苦一定要旧亲。这俗话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便是真叫你娶了人来,说句实话,你们这样的人家,又怎么看得住一个美貌的媳妇。到时再闹出什么来,可是不好看了。”

张松听了赖升这几句,就把嘴一撇,冷笑道:“这话说的,我们家再穷,也不能卖了未过门的媳妇去。这是二姐先君生前订下的,我便是答应了,也得问问死了的人肯不肯应呢。再说,我听着二姐如今也跟了她娘做官家小姐去了,我们倒不是稀罕这门亲,只是顾虑着官家小姐嫌贫爱富的,可是好说不好听。”

赖升看着张松迹近无赖,脸上就笑不大出,把个银票往回一抽,冷笑道:“你也知道那范陈氏如今是官太太了,是个贵人了,她好生好气来同你说退亲的事,是给你脸面,别不识抬举。若是惹恼了人,连这些银子也不能有了,亲一样要退。”

张松正是个无赖的,哪里怕这样的话,正要说话,就听得外头脚步声踢踏响,转头过去看时,却是张华从外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觉得我写的无赖怎样,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46恶嘴脸

赖升找着张松倒是单刀直入,开口只说要退亲。[].张松哪里是个善茬,想着既然从前的范陈氏改嫁成了官太太,自然是有体面的,娶了这样出身的儿媳妇,自家日后能得多少好处,便是不能做成亲事,也不能那么容易就叫那陈氏把亲给退了,就咬定了牙不肯。依着张松的思量,至少也要叫他们出面,把如今他同朱玉宝的官司给了了。他即存了这样的心,素性又是个泼皮,所以讲出的话句句刁钻,不成个体统。赖升也活了三十来岁,倒也没见过这样的泼皮破落户,气得险些笑了。他虽是个世代的家生子儿,也是做到了总管,哪里受过这样的话,脾气也就来了,舀捏着官家的身份,撂了些狠话下来,软硬皆施,指望着能吓着张松,好答应退了这门亲事。

正有句话说的好,英雄尚怕无赖,又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张松正是个眼内只认钱,心里只有利,又把他家世代的庄头活计都丢了的破落户,也没甚好顾忌的,哪里怕赖升威胁,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得门外踢踏的脚步声声,就把个头一转,却是张华从外头进来了。

这张华也是十二三岁年纪,论起相貌来倒也不丑,只是太瘦,愈发显得一张脸上就剩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身上穿的靛青短褐原本也干净整齐,却是叫人撕破了一块,脸上也有擦伤,脚下一只脚有鞋子,一只脚光着,正歪歪扭扭走了进来。

张松看得儿子这样,平日也就罢了,这回偏在来议退亲的人眼前,岂不是把个话柄往人手上递,还未及发怒,就听赖升笑说:“这哥儿长得同兄台相像,又同我们家二姨差不多年纪,想来该是张华了。”原是赖升在俞禄房里远远瞧过张华一眼,这回见了,立时也就认出来。

也算是老天报应不爽,张松设赌局害人,他儿子张华就偏爱个赌。平日里身边一有铜钱就往赌场跑。今儿俞禄差使了他去打酒切牛肉,给的银子也统共只有三五钱之数,倒是叫他克扣下来一二钱银子,这在张华也算是个大数目了,哪里能熬得住不往赌场跑?只是张华运道不济,几把就输得尽了。偏这张华赌品还差,输了就嚷人出千,又要伸手抢回,就叫赌场里看场子的泼皮围着打了顿,满心不缀地出来,只寻思着从哪里再淘腾出钱来好去翻本的,只是没个淘换处,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才走在门前,就见屋里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衣裳光鲜,看着倒有几分眼熟,张华就把眼觑着赖升死盯着瞧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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