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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日头,毒得能把石头晒出油来。青石村像是被扣在了一口烧红的铁锅底下,连村头老槐树最浓密的树荫,此刻也薄得像张浸了油的纸,挡不住那白花花的、带着重量般的热浪。空气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吸进肺里都带着灼人的烫意。蝉在枝桠上扯着嗓子嘶鸣,那声音单调、尖锐、连绵不绝,钻得人脑仁发疼,像是要把这酷暑的燥热再拧紧几分。土路被晒得发白,踩上去隔着草鞋都烫脚,路边的野草蔫头耷脑,叶子边缘卷曲焦黄,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燃起来。整个村子昏昏沉沉,连平日里最闹腾的狗,都只趴在墙根最深的阴影里,吐着猩红的舌头,胸膛剧烈起伏,连叫唤的力气都欠奉。
李长生搬了张瘸腿的矮竹椅,歪在自家小院的西墙根下。这里好歹有半堵土墙投下的窄窄阴影,勉强算得上一方避暑之地。他身上只穿了件洗得发黄、薄得透肉的粗布汗衫,领口敞着,露出嶙峋的锁骨和一片被岁月与烈日染成古铜色的胸膛。下身是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裤,裤管高高卷到大腿根,赤着一双沾满干泥巴的脚,随意地踩在滚烫的地面上。汗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脖颈蜿蜒而下,在精瘦的胸膛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最终被粗糙的布料吸走,留下深色的湿痕。
他手里握着一把破旧的蒲扇。扇面是用陈年的蒲葵叶子编成,边缘早已磨损得参差不齐,像被狗啃过。叶脉处裂开了好几道细长的口子,扇动时发出轻微的“嘶啦”声。扇柄是根简单的竹篾,握在手里带着一股子被摩挲得温润的凉意。他就那么靠着墙,眼皮半耷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这把破扇子。扇叶搅动粘稠凝滞的空气,带起的风微弱得可怜,勉强能拂动他额前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灰白发丝,带来一丝聊胜于无的、带着汗味的清凉。
“这风…闷得很。”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被暑气蒸干了水分。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嫌弃这扇子不给力,又像是在抱怨这老天爷不给人活路。手中的蒲扇却摇得稍微快了一分,那破洞处漏过的风,发出更响一点的“嘶啦”声。
**就在这慵懒倦怠、连思维都被热浪烤得迟钝的午后,一股无形的、阴冷的恶意,如同潜伏在沸水之下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青石村的边界,朝着这方小小的农家院落蔓延而来。**
这股恶意并非实体,它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深处本能颤栗的粘稠与滑腻。它巧妙地混杂在无处不在的灼热暑气之中,如同墨汁滴入滚水,无声无息地扩散、渗透。寻常人只会觉得这热浪里似乎多了一丝让人心烦意乱、昏昏欲睡的窒闷,绝不会察觉其中暗藏的杀机。
这是**“九幽蚀魂咒”**!一种极其阴毒、专攻神魂的魔道秘法。施咒者无需亲临,只需借由天地间弥漫的燥热气息为媒介,将自身阴寒歹毒的魂力融入其中,便可无声无息地侵蚀目标的心神。初时令人烦躁不安,继而神魂恍惚,最终在不知不觉中神魂被消磨殆尽,化作施咒者的养料,徒留一具无知无觉的躯壳在酷暑中慢慢腐烂。此法最为阴险之处,便在于其发动隐蔽,与酷暑环境浑然一体,极难察觉,且一旦中咒,待察觉时往往已深陷泥潭,回天乏术。
此刻,这股阴寒歹毒的魂力,便如同无数条冰冷的、带着吸盘的触手,混杂在滚滚热浪里,贪婪地向着墙根阴影下那个摇着破蒲扇的老农探去。它们的目标,是他那看似毫无防备、在暑热中昏昏欲睡的神魂本源。
**施咒者,远在百里之外,一座终年被阴冷黑雾笼罩的幽谷深处。**
谷中不见天日,奇形怪状的嶙峋黑石如同妖魔的獠牙般耸立,地面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水。谷底最深处,一个完全由惨白骷髅头垒砌而成的祭坛上,盘坐着一名黑袍人。他身形枯槁,仿佛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露在袖口外的双手干瘪发青,指甲弯曲如钩,泛着幽幽的紫黑色。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幽绿如鬼火的光芒,正死死盯着祭坛中央悬浮的一面由人皮硝制而成的诡异圆镜。
镜中景象扭曲晃动,最终定格在青石村那方小小的院落。画面中央,正是墙根阴影下摇着蒲扇的李长生。镜面似乎能映照神魂,此刻在施咒者眼中,李长生那看似平凡的神魂光晕,在镜中却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黯淡状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这正是被酷暑蒸腾、精力不济的凡人的正常表现。黑袍人干瘪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狞笑,露出几颗焦黄的尖牙。
“风起…魂散…” 一个沙哑、冰冷、如同两块骨头摩擦发出的意念,在他枯寂的识海中回荡。他枯爪般的双手猛地掐出一个诡异印诀,指尖萦绕的灰黑色魂力骤然暴涨,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更加疯狂地催动那百里之外、混杂在热浪中的蚀魂咒力!镜中李长生那本就微弱的神魂光晕,在咒力冲击下,顿时剧烈地摇曳、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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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小院墙根下。**
李长生依旧半眯着眼,仿佛对那直透神魂的阴寒侵蚀毫无所觉。只是他握着蒲扇的手,在那黑袍人全力催动咒印的瞬间,极其自然地、幅度极小地**往侧面偏了偏**。动作轻微得就像是被汗水滑了一下手腕,又像是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摇扇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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