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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3页）

阿祖，他小声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替你夜巡呢？

这里。信一手抖了一下，两根手指险些扶不稳把。前面是阿七的叉烧店，他们当时和大老板与王九打斗乃至于死掉的地方。

一只灯泡亮着光，很低很低地压在门前。

阿祖，信一喊他，但是不回头。

他停下来看那道铁栅栏门，阿祖还做大佬的时候死在了门后，阿七叔在更早的时候也死在了店里。张少祖把尚有很多气力的王九关到门后面，保护外面一群横七竖八的残兵败将。铁栅栏跟着张少祖残破的肺叶和最后的血肉之躯一起拦住对手，最后的时刻他那双眼睛从缝隙间往外望，张少祖眼里还带笑。蓝信一不知道他如何做到，或许做了自己觉得对的事就是能够笑出来的。

信一觉得自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下意识向身后探，又忽地缩回手。此刻他看着店门口又想起来那一摊血：占上风的时候张少祖错过了追击的机会，因为鲜血曾经先从他口鼻涌出。

蓝信一单腿撑车，记忆很鲜明。那滩血就吐在了店门口的地方。这时有一只灰灰的猫叼着老鼠从墙根顺着那里快速跑过，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血泊已经看不到痕迹了。城寨的地面到处是黑黑的一片，和这条小巷没有区别。

猫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撕咬两口鼠，抬头看看这个奇怪的人类。城寨各处人去楼空，店里没有能吃的东西。猫和鼠和蟑螂和各色小家伙此时成为城寨最后的主人，猫在里面还能算是老大。信一想，治安委员会的头衔恐怕正要交给这家伙。

这个想法在他满脑子杂乱的思绪里浮现上来，像一个浮上水面的小气泡，“啵”地一下破裂，打断了怀念的思绪。他眨眨眼把泪水憋回去，问：大佬，你还在吗？

张少祖在他背后嗯了一声。

信一深吸口气，走，我们出去。

楼丛还是如此的高，天却渐渐亮起来。隐约的光亮从一个又一个电线织成的天井打下来。他重走那日逃走的路线。很曲折，而此刻又嫌弃路太短。越向外走，张少祖越沉默。紧贴的躯干像风一样冷，也像风一样轻。

路的两侧都是牙医店。这里是离城寨外面最近的街道，抬头已经可以看到天空。清晨的天空先变成透亮的蓝，然后太阳一点点升上来，打上暖黄色的阳光。朝阳高高悬挂在半空，天地通透。

摩托车终于踏出九龙城寨，碾压上水泥浇筑的，暴露在天日下的马路。信一有所感地向后抓去，风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他停下车，仰视城寨。城寨的墙看起来像是黄金做的堡垒，那些看不出颜色的楼房被日光漆上新的颜色。他眼里的九龙城寨，从未像此刻一样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