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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以这样别扭的姿势拥抱着,石像般静默,很久之后才因为肌肉酸痛不得不分开。天色已经大亮,看到对方眼下的阴影,两个人都笑了,笑完之后的表情又多少有点苦涩,但好在只一瞬,很快就过去了。
听到从房子里传来的声音,岳江远回过头,看清是自家的金毛在不懈地挠着音乐室的落地玻璃窗,就又一次笑了。他听见惠斯特说:“我们把烟头收拾一下,不然早上起来妈妈看到要发脾气了。”
在动手收拾的当口,惠斯特莫名想起他在高中被怂恿着第一次抽烟,三个人在一个小时内抽掉整整两包烟,浑身都是烟臭。他不敢立刻回家,骑车去河边吹了大半个下午的风,自觉没有任何味道了,才硬着头皮回去。进门的时候父亲瞄了他一眼,眉头锁起来,那个时候他害怕得很,埋下头飞快地冲回自己的房间,从头到脚换了衣服,这才无比心虚地下楼和家人吃晚饭。
他知道那个晚上父亲一直盯着他,他几乎认定这个晚上肯定是一顿好训了,却意外地安然脱身,只是自此之后,他几乎再不抽烟。他家的老头子总是严厉又寡言,曾几何时起他们处得这样冷漠,是从他接受父亲的“提议”读医科而非从小喜欢的地质学起,还是有些种子更早就种下?他决定去印度的那一刻,甚至有过终于离开桎梏的快感和更加复杂的报复的快感。
可是又在下一刻,惠斯特忽然想起来,才过去的复活节,某一天娜塔丽陪妈妈逛街,家里只剩父子两个,各自窝在吸烟室的不同角落翻报纸,沉闷无趣,但没人说话。看到一半老头喊他,递给他一支烟,说:在你还很小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有一天你长大了,我们坐在一个房间里抽烟聊天,原来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惠斯特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这句话只是个过场,紧张之中下意识地说,我不抽烟。
老头子挑眉看着他,惠斯特最怕这样的目光,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厌恶自己为何多年在抵抗来自父亲的威压这一点上没有任何长进,但是实际上总是收效甚微。
那天老头很快地说,那就算了,我忘记你是个医生了。
接下来相安无事,父子两人继续沉默地共处一室,直到家里的女人们回来。
此时此刻,老头子那天的神情居然历历在目,惠斯特看着一手的烟头,怔住,怆然无言。
“你走神了,在想什么?”
岳江远的声音自他身边传来,惠斯特猛然收神,答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我父亲。”
他语气中有着不自然的生硬,岳江远于是说:“哦,在这个方面我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该说什么。”
惠斯特知道他误会了,并没有解释,把烟头扔了,拍拍手上的灰,正色说:“你之前的道歉,我接受。”
接著他抢在岳江远有所回应之前继续说:“天差不多亮了,我们都去睡一下,有什么话吃过早饭再继续说。”
他向岳江远伸出手,岳江远愣了愣,还是伸过手去。冻了大半个晚上,两个人的手都凉着,好一会儿都没暖起来。岳江远本想刻意说笑一句,后来自己先觉得无益,干脆什么都没提。进房间之前惠斯特忽然停住脚步,扭头露出个笑,说:“我忘记说了,其实我们扯平了。”
岳江远微微诧异地盯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惠斯特说的是之前他离开又回来的事情。他没笑,低声说:“怎么算扯平。”
然而他又很快地振作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早饭可以换一换吗。虽然传统的英式早餐很丰盛,但是连续一个礼拜吃同样的食物,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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